山因峰而險,因林而秀,因泉而韻,因澗而清,因雨而空,因寺而古,因云霧而靈。云霧山,兼云擁天闕之勝,庵寺廟宇之藏,泉涌澗流之聲,林秀三秋之翠,奇峰對峙之勢,自明以來,即為沅湘之佛教圣地、祈愿靈山、攬景佳處也。
丙戌九月十日,陰。由古徽城往東南,于晨霧中渡西河,沿石板小道上行。未及山腰,霧氣又漸起,隨風縹緲。路甚陡,乃緩行。霧自林間飄來,忽繞于身前,忽隨于身后,忽飄浮蕩遠,似與我等嬉戲。過高功山腳,有泉自石隙中涌出,掬而飲之,甘冽異常。坐石上,稍休息。遙望高功秋色,楓紅篁翠,隱約云霧間。起身再行,霧氣稍濃,視之不遠。可聞澗水之聲,不見澗流之影。路隨山轉,澗聲亦時左時右,時懸于頭頂,時響于足底。過山梁,行益難,林更幽,霧益重,氤氳林間。風過草木,沙沙作響,似山鬼濳行焉。同行者皆穆穆然,不敢高聲語。約行十五里,仰見東西兩嶺,有雙龍騰飛之勢。兩峰云聳,似刀斧削切,如天門對峙,雄矗層巒疊嶂之上者,云霧山也。
東峰之上曾設朝陽庵,西峰之上原有寶頂庵,已廢。荒草雜樹間,存石礎若干、石板若干、斷磚若干、土地神龕一座,皆苔蘚密布,綠意幽幽。有碑撲地,字跡模糊,不可辯識。兩峰之間,有云霧天門,呈半月狀,寬五尺。過門之時,須側身,為讓穿門之云霧也。
松或立峰頂,或懸崖壁。皆干虬枝曲,蒼翠含煙。遙望如老翁扶杖,近觀似力士負重,仰目若華蓋垂立,俯視象苔蘚鋪石。
坐西峰絕壁上,我亦為一老松矣.云霧環繞身周,可手掬,可臂挽,可結而為巾,可揮之為幟。忽而遠去,飄飄逸逸,渺渺茫茫。忽而交錯雜揉,融匯聚合,鋪無邊無際之海。山風拂來,松枝隨風而動,松葉隨風而舞,如山鳥振翼,如綠錦飄舞,頗為悅目。松聲先如蟲吟,繼而如塤吹,過而如簫鳴,再如雨過,后如澗響。如江聲,又如車馬之聲、刀劍之聲,忽高忽低,忽遠忽近,不絕如縷,紛至沓來。閉目聽,心動,襟搖。而云則隨風急轉,倏忽變幻,如樓閣,如亭臺,如奔馬,如龍騰,如白帆,如飛瀑,如波涌,并攜千山萬壑,千軍萬馬,奔涌而來。霎時,松濤拍岸,云浪拍天,石為之動,山為之搖,色為之變,魄為之飛。
近晚,寒氣益重,霧氣益攏,視不及四尺。執竹杖,循山路,摸索而下。
宿山腳云霧寺,夜雨淅瀝不止。
晨起,晴,見門扉半掩。雨夜夢中,或有云霧來訪耶?
攜行者,寨市同窗蒙、劉兩君。
鄧子龍《綏寧欲登云霧山雨阻》詩:
云霧望亦險,欲向嶺頭行。
遠呼千嶂合,長嘯萬山平。
巖花因宿冥,山鬼厭新晴。
不斷楚天雨,留予燕然名。
作者:蘇新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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